《榆林学院报》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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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乡的酸枣树

   期次:第6期   作者:王 甜   


酸枣树已经很久没有结酸枣了。

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老家了,因为老一辈人的缘故,觉得那里是个不详之地,最好还是少回去的为好,可是父亲却不这样想,时常会瞒着爷爷奶奶带我到种满麦子的庄稼地里去转悠。父亲说“现在的人之所以会得那些乱七八糟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疑难杂症,就是因为远离了这片黄土地,生活在城市里,脚下踩着冒着热气的柏油马路,却忘记了黄土才是人的根,多踏几步黄土地,总归是有好处的。”也许吧,起码我从小吃嘛嘛香,身体倍棒。

北方深秋的农村,是寂寥的,褶皱的,一副邋遢不堪的表情,露出憔悴的面容,没有一丝其他的颜色与感情,空旷的土地满眼荒凉,正准备合上发酸的眼睛,目光所到之处,却发现了一片,是一片,满满的一大片翠绿扎眼的酸枣树。原来,我一直在寻找的,是它啊。

在故乡,这种酸枣树在早年是很常见的,哪里有庄稼,哪里肯定就有它,和所有妨碍庄稼生长的野草一样,它也是农夫挥锄撅掉的可恶野草之一,不同的是,别的野草是和庄稼夺取养料而被除掉,而它,却是因为有碍耕种,总是生长在人们行走的小路上,或是没有野草愿意生长的地畔,沟畔里,越难以攀附的地方,它就生长的越发肆意。在那些人们难以够到的地方,它就像王者一样占据。到农收时,总有人为了通过那“层层荆棘”而焦头烂额。

可它也不是一般的难除掉,粗壮的主枝干会分散长出无数个小的枝丫,小的上面又会长出更小的枝垭,枝垭上布满坚硬的刺,稍不小心便会被扎伤,自我防御性极强,根本无从下手,连根拔起简直就是做梦,只能舞动锄头,使它从根部斩断,可只要根活着,就要发芽。蛮横的镢头常常较量不过一条条微不足道的根须,明年你依旧会看到红果昂立指头的酸枣树,蓬蓬勃勃的摇曳。

它的倔强和生命力的顽强的确是其他树木不可比的;没有呵护与关爱,有的只是打压与厌弃,不卑不媚的个性,或群聚或独处,独处时显眼并不显摆,熟红的酸枣总是在随风摆动中让眼球跟随,即使你想去摘食,它也不是好惹的,满身带刺,坚硬异常。若被刺中刺疼而灼痛,只能龇牙咧嘴,敬而畏之。

尽管生命力如此顽强,但野草自古都是被人们所厌弃的,何况还是如此顽劣的野草。可近几年,却不知为何酸枣树一夕之间成为了人们争相抢夺的香饽饽。听人说,大城市来了几家中药收购中心的人来要收购酸枣,因为这东西竟然是中药药材的一种,虽然不是很值钱,但这对农闲的人们来说,明显是一笔意外之财,毕竟那东西在村子里到处随处可见,平常没有人注意到,只有小孩馋嘴才会摘几颗吃,未曾想过现在还可以赚钱。于是家家户户,甚至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太都挎着笼子,拿着锄头出发了,划地为己,争先恐后地寻找平日厌弃的酸枣树,砍下平日怎么也砍不断的枝干,从土地挖出根茎,一摘就是一整天,拿着馍馍边摘边吃,因为砍下的树枝稍不注意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,手被扎的烧麻难忍也不会像平日那样破口大骂,看着笼里丰硕的“战果”,反倒露出开心的笑容。没想到平日到处都有,惹人厌烦的野草,竟然还会有如此用处。就这样,从早到晚,笼里的酸枣越来越多,树上的酸枣越来越少,直到整个村子里的酸枣树都被摘的光秃秃,人们才算作罢。这下,黄土地上是真的没有一丝绿色了。

一路都未曾看过别的颜色,只有它,仿佛是久逢甘霖的甘泉,更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,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眼前。安黎形容说:“似草非树,又非草似树。它未经栽培,拒绝驯化,秉性顽劣,生性顽固,脾气倔强,不因卑贱而自惭形秽,不因冷眼而自暴自弃。在蔑视与厌弃中,酸枣树固守于偏僻的荒野,悄无声息地开着自己的花,结着自己的果。”的确,不争不抢,不俗不贵,所以当我看到静悄悄的它时,激动地仿佛落了泪,这是故乡我唯一熟悉的印象,也许,它也在欣喜我的到来,也许这片绿,也是故乡赐予我的礼物。

车子启动了,不知这里的云,这里的天是否还是现在的样子,不知那只瘸腿的老黄狗是否还趴在门口,不知小孩是否已经学会咿呀学语,不知我会在哪里,那里会不会有熟悉的酸枣树,不知酸枣树,是否还会再开花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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